【大象醫師-周維薪】闢謠《婦科女醫的私密門診》：棉條並不會造成經痛、訓練骨盆底肌群不能防止經血流出

通常看到一篇文章偶爾有一、兩個錯誤，其實並不覺得如何，畢竟量大難免有疏漏，但如果一整篇文章都在傳達有問題的資訊，還想要出書倡導，那就真的不行了。這一本《婦科女醫的私密門診》：「藉由衛生棉讓經血任意流淌，還是努力到能控制經血，最終要看妳想成為哪一種人」，是難得讓人從頭無言到尾的文章，也算是去（2021）年的奇書之一，就讓我們來好好梳理一番其種種荒謬的言論吧！

先來整理一下本書的兩大論點：

1.月經棉條會造成經痛。

2.訓練用肌肉控制不讓經血流出，並藉此防止漏尿。

關於第一點：「月經棉條會造成經痛」來說，書中提到棉條會導致子宮無法收縮、排出月經，以致最後經血淤積、子宮過度收縮造成疼痛，而經血逆流會進而造成子宮內膜異位症。

闢謠一：棉條並不會造成經痛

經痛的成因，可分為原發性經痛（Primary dysmenorrhea）與續發性經痛（Secondary dysmenorrhea）兩種。產生「原發性經痛」主因是前列腺素分泌並刺激子宮收縮，而子宮因過度收縮後導致其血流量減少，進而造成周邊神經過度敏感而造成經痛。而「續發性經痛」，則是源自於其他原因造成的疼痛，例如：子宮肌瘤、腺肌症、子宮內沾黏、或子宮內膜異位症，要解決「續發性經痛」必須先解決以上潛藏的病因。

而經血的由來，是《婦科女醫的私密門診》提拱讀者少數的正確資訊：除了未有受精卵著床的子宮內膜剝落之外，餘者的確是仰賴子宮收縮而排出。

回到正題，棉條是放在「陰道內」，並非放置在子宮頸、或放置於子宮內！而且一次「正常的」月經量，大約是小於80毫升/一次週期。也就是說，如果月經期為五天，平均下來，一天至多也不會超過20-30毫升，只要正常更換棉條、且女性體內生的前列腺素正常發揮，「子宮收縮」問題何來之有？更不會有因此而「過度」收縮的問題，且目前並無任何醫學期刊有「棉條造成經痛」的相關證據。

接著，所謂「經血逆流」的問題，正如同烏烏醫師所說，在正常情況下，本就會發生少數經血逆流至腹腔內被吸收的狀況，對人體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。此外，子宮內膜異位症，造成的原因目前理論繁多，「經血逆流」只是其理論之一，提出一個理論本身並沒有錯，但拿著一面大旗，揮舞著一個未成熟的理論四處宣揚，實在並非一名學科學的醫師該有的行為。

闢謠二：骨盆底肌群僅能防止漏尿，不能防止經血流出

緊接著第二個議題，所謂的「控制經血不流出、進而不漏尿」之主張。

這就不得不提到我們的「骨盆底肌肉群」了，骨盆底肌群為骨盆底中一層薄薄的肌肉，主要由四塊肌肉組成，分別是恥骨尾骨肌、恥骨直腸肌、髂骨尾骨肌及尾骨肌。這四塊肌肉組成了一個平面，而尿道、陰道跟直腸則通過其中。骨盆底肌肉群部分無法靠意志控制，是平滑肌，但仍有少量骨骼肌（隨意肌）可由我們訓練。最有名的就是1948年凱格爾醫師提出的骨盆底肌肉收縮訓練（Pelvic floor muscle training，PFMT)，這是一種需特殊技巧的訓練方式。

而骨盆底肌肉群本身會有前、後方向互相拉扯，分別拉緊恥骨尿道韌帶與恥骨陰道肌肉，讓肌肉群維持緊繃、讓陰道口及尿道口保持一定的張力的功能。除此之外，這個骨盆底的平面，如同救生網一般——強壯的支撐起膀胱、子宮跟腸子——讓這些器官不致脫垂之外，更適時的緊縮了我們的尿道、陰道跟直腸，讓我們不會大、小便失禁。

如書中提到，真能靠我們意志控制的，是所謂的「陰道括約肌」，也就是下圖中的球海綿體肌（Bulbospongiosus muscle）。「陰道括約肌」的確能有調控陰道收縮的功能。但是，如果真的是要「避免漏尿」，我們應該訓練的部位，不是「陰道括約肌」而是前文所述的「骨盆底肌肉群」。在訓練方式中，最有名的就是凱格爾運動（Kegels），其他像是深蹲、橋式運動等等也是常見的訓練方法。

但弔詭的地方是，本書作者要讀者專注在「緊閉陰道」這個動作的目的為何？這一點，我真覺得霧裡看花，更何況肌肉使力久了是會鬆弛的！除此之外，經血富含血紅素，充滿營養，是細菌的最愛。若不把經血流出，反而使其困在陰道內滋養細菌，是為了什麼呢？作者在書中也沒有詳提，真令人好奇！

再來，此書作者又提到了一個超級大哉問：漏尿（Incontinence）。先來看看漏尿的種類，如下：

・應力性尿失禁（Stress incontinence）：通常於咳嗽、運動、打噴嚏時造成漏尿。

・急迫性尿失禁（Urge incontinence）：常見是尿急、頻尿與夜尿，與膀胱過動有關。

・滿溢性尿失禁（Overflow incontinence）：因為膀胱過度膨脹而造成漏尿，跟服用藥物或神經損傷有相關。

・混合型漏尿（Mixed incontinence）：混和了兩種或兩種以上的尿失禁。

雖然訓練「骨盆底肌群」確實有助改善漏尿情形，但是，每一種漏尿的治療方式都不同，甚至，在某些情況下，要合併手術與藥物才能有效控制。我想，本書作若是詳細地、好好介紹訓練骨盆底肌群的方式，可能還會相當不錯。但是，今天的設定的主軸，是在談論「控制不讓經血流出」，而且訓練的肌肉還不是「骨盆底肌肉」而是「陰道括約肌」，甚至說這種訓練方式可以打造「不失禁的健康體格」，完全言過其實！

平心而論，此書雖不到滿江紅般的「錯誤滿滿」，但利用一、兩個正確的小觀念，卻夾帶散播「棉條會影響子宮收縮造成經痛」跟「要努力控制不讓經血流出」等荒謬的觀念，實是荒腔走板、混淆是非。當然，最讓人無言的是，莫過於作者甚至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醫師。

這讓我想起，先前某網紅提出「肝膽排石法」後，遭到台大某醫師重重打臉的事件，更別提之前某變性網紅說自己懷孕的不實事件。雖然風波已過，但也只射出一個事實：這些似是而非的偽科學言論，需要一名術業有專攻的醫師耗費極大的心神始能撥亂反正。此書偽科學的部份，業已由婦產科界的蘇醫師、烏烏醫師提出文章明正視聽，但這也絕不會是假消息最後一次浮出水面。

偽科學事件頻傳，是否代表著普羅大眾太縱容這些握有話語權的人物了？又或者，這些具有話語權的人，也不夠潔身自愛，反正自有一群粉絲擁護著，等風頭一過又是一尾活龍、伺機而動？我相信，普羅大眾都是善於原諒與遺忘的，但這樣不具有鋒芒的善良，真的有幫助這個社會向前走嗎？

參考資料

1.Berek & Novak Gynecology 16^th edition

2.The impact of pelvic floor muscle training on the quality of life of women with urinary incontinence: 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。2018 May 17;13:957-965. doi: 10.2147/CIA.S160057

3.Update on endometriosis pathogenesis. 2017 Oct;69(5):447-461.doi: 10.23736/S0026-4784.17.04048-5.

4.Effect of home-based Kegel exercises on quality of life in women with stress and mixed urinary incontinence 2015 May;35(4):407-10. doi: 10.3109/01443615.2014.960831.

5.Can postpartum pelvic floor muscle training reduce urinary and anal incontinence?: An assessor-blinded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. Am J Obstet Gynecol 2020 Mar;222(3):247.e1247.e8. doi:10.1016/j.ajog.2019.09.011. Epub 2019 Sep 14.